風是最先捎來信的。不是寒冬里那種刺骨的烈，是裹著濕意的涼，貼著窗玻璃滑過，洇出淡淡的霧。天早早就暗了，像蒙著層洗舊的棉絮，連樓下院中的燈光，都顯得比往日柔和些。我靠著窗翻書，指尖偶爾觸到玻璃的涼，忽然就盼著——雪該來了吧。

雪是躡著腳來的。起初只是極細的星子，粘在窗上，沒等看清形狀，就化成一小圈水痕，像誰不小心滴在紙上的淚。后來密了些，也還是輕的，飄向陽臺的舊藤椅，在椅面上積起薄薄一層，風一吹，便簌簌化在空氣里。沒有“鵝毛”的聲勢，倒像春夜的柳絮，只是帶著冬日的涼。

清晨，推開木門時，雪還在落。青石板路沒積住雪，只在縫隙里藏著碎雪粒，踩上去沒有聲響，只有鞋底沾了層濕涼。檐角的銅鈴被雪沾了下，叮當地響，雪粒落在鈴上，轉瞬便沒了，倒像是鈴兒吞了片雪，余音混著雪的清潤，在空氣里繞了又繞。

院中的臘梅正含著苞，雪落在花苞上，剛沾到那點鵝黃，就化了，在花瓣上凝顆小小的水珠。風一吹，水珠滾下來，滴在根部的泥土里，連聲響都輕得聽不見。有雀兒落在梅枝上，爪子沾了雪，抖翅膀時，雪落在泥土里，轉眼融成水，只留個極小的濕印——沒等雀兒啄下枝尖的殘雪，那印子就被新落的雪和融水，暈成了模糊的痕。

云影移過半個院子，雪就停了。空氣里滿是清潤的涼，混著臘梅的淡香，吸一口，連肺腑都覺得干凈。想起方才落在手背上的雪，那樣輕，那樣軟，剛碰到皮膚就化了，卻把冬日的溫柔，悄悄留在了指尖。（溫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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